逆北

【半路同程】『第四章』4.5

# 前情提要：席宇辰不仅差点搞死全队，还差点搞死自己，但他的集训搞人之路刚刚开始。

# 我复活啦！！！没出正月十五就还算过年吧，祝大家新年快乐！！

====

  

上午又练了单兵和网前小球处理等内容，队员们身上的汗落了又起，腿上肌肉累积的酸痛很快就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。

室内训练做完，放大家多休息了一会儿，席宇辰残酷地讲出了那句他们最不想听到的话。

“走吧，去操场。”

 

撑着地面爬起来，稍稍一动便牵连起全身上下的痛楚，周子言在心里“哎呦哎呦”了两声，偷偷去看身旁的好友曹越文，对方回他一个同样大难临头的苦笑。

有决心，和真要去做时的畏惧并不冲突，这么大的训练量，不是嘴上讲两句坚持就能做下来的。队伍里没人率先讲话，估计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心里打鼓，但谁也不想做扰乱军心的那个人。跟随着集体的动作，他们纷纷整理好了自己。

 

“外套穿好，恒总，小黄，还有你们几个。”简朝叫住了几个人，又提醒大家带上水杯，有人嫌麻烦，被席宇辰瞪了一眼：“没人管你们现在用不用得到，怕你们练完了没力气回来。”

这下没人反驳了，想想跑完后一身单衣全湿透，万一这个时候感冒了，耽误了后面的集训，可是得不偿失。

 

推开体育馆的门，当头一股冷风袭来，周子言被吹得眯缝起眼睛，小声和曹越文嘀咕，“我都能想象到一会儿跑起来有多难受。”

寒风直灌进胸膛，喉咙痛，胸口也痛，却又不得不拼命大口呼吸，身体不断发汗，又被凛冽寒风飞快地带走能量，想一想，周子言就打了个冷颤。

“有没有可能，你根本想象不出真饿正会有多难受。”贾舒韩在一旁逗他。

“贾哥……”周子言苦脸道。

“没事，我也想不出。”贾舒韩笑笑，“你别瞪我啊，问题是老板之前也没这么搞过我们。”

周子言哀怨地叹口气：“我预感我一会儿要狂吐。”

“没事，吐吧。”曹越文拎起水杯晃了晃，“不枉朝哥特地叮嘱，漱口水管够。”

“行呗，冲。”周子言说。

 

走到操场，外套在草地上堆出一座小小的山，队员们列成两排，席宇辰走到队伍前面，前前后后看了他们两个来回，道：“除了被罚的人加5圈，其余人20圈，不许掉队，最后两圈可以视个人能力加速，每个人我都会计时，有没有问题？”

20圈，8公里，这是之前从来没有集体练过的科目，虽然不乏有人在健身房中挑战这样的距离，但如今集体摆出来练，这是对整支队伍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，也是最直截了当的表明今年的目标：冲出分区赛，去打全国赛。

刚刚还七七八八小声讲闲话的队伍，被席宇辰果决简短的几句话再次激出了斗志。

 

看队友们纷纷摇头，过了几秒，席宇辰又道：“丑话说在前头，开始后再有人坚持不下来，我是不会答应的，要练，就给我撑到底。”

 

沉默，没有人吭声，即便畏惧与决心几经碰撞，大家都在等着他说开始，然后随之向前。

“走吧。”席宇辰没再废话，跑在了队伍前面。

 

一圈、两圈，席宇辰把速度带得不慢，不过尚在咬咬牙就能跟上的程度。这个冬天队伍自发坚持下来的晨练，让大家逐渐习惯了机械性的运动。人的承受力似乎是可以不断提升的，习惯了这种枯燥与疲惫交织的滋味，身体上的难受便好像只是一种正常的反应，而不再显得那么难熬。

 

但20圈依旧是个不小的数目，不出五圈，陆续有人开始经历第一个临界点，腿上几乎丧失知觉，胸口炸裂似的难受，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痛苦，终点遥遥无期，却会在稍稍松口气落下半步时被身后的人推一把，又想起开始前席宇辰“不许掉队”的要求，拼了命跟上。

 

在逼近零度的室外，耳边风声呼呼，与喉中发出的粗重喘息声映衬。席宇辰不会不知道他们所经历的痛苦，毕竟他自己也曾是这样练出来的。从队伍中出列，在外圈看了看队伍的情况，还好，即便有人明显落步时脚下发飘，但没有人被拉开距离。拍了拍手提醒大家“调整呼吸”、“跟上”，席宇辰落在队尾盯了一会儿。

连着讲话加变速，即便体力尚存，他胸口也涌出了一股不适，专注地控制了一会儿呼吸，再抬头看着前面拼命奔跑衣衫尽湿的长长队伍，席宇辰小小地恍了个神。

 

冬日、寒风、拉体能，这在他记忆力是比球馆更痛苦的一段回忆，红色的跑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，冷风灌进喉咙，从喉管一直到胸腔都跟着痛，忍着下一秒就要倒下的痛苦，一步一步地往前迈，被逼着赶着，咬咬牙，磕磕绊绊又跑下来一圈。

体育没有捷径，这是所有人都懂的道理，体能、素质，就是要实打实练出来，所以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，想走这条路的人就没有第二个选择。

 

在队尾跟了一圈，席宇辰重新跑到第一位，控制着速度带着大家往前跑。

 

呼——呼——胸口涌上一阵儿溺水时濒临窒息的痛楚，心里记过第十一圈，周子言觉得整个人都开始飘飘忽忽，突然喉头一紧，他猛地抵住胸前，踉踉跄跄地干呕了几声。

而他早已不是队伍中第一个有了这种反应的人。

五脏六腑似乎都聚在了一起，抑制不住的干呕与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冲撞在一起，又牵连出一串儿猛咳，他脚步全乱，难受得差点儿背过气而去。

身后曹越文在他想落出队伍的时候拽了他一把，没说话，但这个近乎要耗费出全部体力的力道异乎坚决。周子言明白他无声的鼓励，“要坚持住”的念头不顾身体的倦怠再次侵占了脑海。他拼了命地熬过了那股难受劲，再次鼓足勇气往前跑。因为好友不说他也明白，若是现在从队伍中落下去，可能就再也提不起劲儿跟上来了。

第十四圈，十五圈……

席宇辰再次从排头出列盯了大家一会儿。

队伍似乎被拉的比最初长了一点，但没有人明显的落后，队中一个个喘息声重得吓人，每一圈都是用意志力再拼。若不是这支队伍的凝聚力够充足，若不是想赢的心够坚定，席宇辰想，可能真的不会每个人都撑下来吧。

他心下动容，稳了稳声音开口。

“想一想你们在场上。”

“想一想你们体力透支，丢了分的难受。”

青年声音坚定有力。

“——能不能坚持？”

“能——”他们用整齐的回答，互相给予了更多力量。

“能不能坚持？”席宇辰又提高声音吼了一声。

“能！”更加整齐响亮的一声吼震得人耳膜发颤，年轻人们积聚在一起，汇聚出无可抵挡的能量。

最后三圈……两圈……

“除了领罚的。”席宇辰率先扯了自己上身最后一件衣服，“尽你们全力，跑起来。”

队伍中传出接连几声嘶吼，大家追着席宇辰冲出去的身影，拼命地提速向前冲。

胸口很快传来了异常难耐的窒息感，每一次落步都要咬紧了牙才不至于扑倒在地。加速后积聚已久的疲惫终于排山倒海地爆发了，唯一支撑他们的念头，便是终点就在不远处。

可是还有那么远——怎么好像已经跑了那么久，还是离终点有这么远的距离。

一步、一步，不要放松，再坚持一下。

周子言目光追着席宇辰前方遥遥领先的身影。不要放弃，你得跟上他。跟上。他一遍遍地对自己默念，尽管能感知到距离被拉开得越来越远，但他不能退却。

寒风大口大口地灌进胸膛，每迈出一步似乎都在榨干所剩的最后一点体力，突然呛住一口气，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。太难受了，干呕所牵连出的五脏六腑的瑟缩直逼出泪花，生理的反应无可控制，而几乎可以预见的越来越频繁的反胃感，他一次也不想再经历……

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，他觉得无助，好像最后剩下的这不到一圈的距离，有那么那么难跑完。

濒临崩溃的时候，身后一个同样粗重的骇人的呼吸声，距他越来越近。

“加油……子言……加油！”伴随着剧烈的喘息，断断续续的，从胸腔中挤出来的加油轻轻落在他耳中，是贾舒韩。

再次被提起一口气，周子言追着他的身影，迈开步子往终点冲。

“47分32。”

“47分35。”

“加油加油，还有十米冲起来。”

“47分39。”

甩了队友大半圈，席宇辰在第一个冲过终点后拿起前面丢在草地上的秒表给大家计时，看着队友们接二连三跌跌撞撞地冲过终点，他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。

等到20圈的最后一个人跑完，席宇辰把秒表甩给简朝，重新站上了跑道。

还在加罚的四名队员拖着愈发沉重的脚步，缓慢地跑过来。

“加油加油跑起来，还有三圈，再坚持一下。”席宇辰远远地拍了拍手，冲他们喊道。

“加油！”

“恒总，冲！”

“淼哥，加油！！”

……

场边歇着的队友们纷纷喘着粗气冲他们大喊，场上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朝这边望了望，带头的尹恒肉眼可见地提起了速度。

等他们跑近，席宇辰重新加入队伍，领在了最前面。

歇了这短短一会儿，他自己也还没把气喘匀，而此刻腿上的肌肉比刚刚跑起来时酸痛更甚。冲完长距离后没怎么休息立刻再去跑，正经训练也没有这种练法。

可他不想把最后四个人丢在跑道上。

天堂地狱，几米之隔，其他队友已经在草坪上互相搀扶着慢走放松了，还在咬牙坚持的几个人该是什么心情？

加五圈可不是个小数目，他们却为了他苛刻的要求，心甘情愿地咬牙坚持。

这其中，尹恒，队伍的主力二传，平时素来怼天怼地毫无忌惮，谢淼，主力副攻，大四的前辈，被他这么不留情面地罚，却没见多说一个字。

尽管罚人的时候再坚决，席宇辰这会儿也颇为触动。人是他罚的，那这个“售后工作”，就由他来做。

“辰哥……”场边周子言喃喃地唤他的名字，周子言刚抱着垃圾桶一通狂吐，还没缓过劲来，痛苦的就差昏过去，却看到席宇辰这么跑了起来。

他刚刚明明冲得那么竭尽全力，这会儿却再次担负起了最耗费体能的领跑任务。他分明不用，没有人要求他做到这个地步……周子言第无数次被他震撼，想不通这个人究竟是怎么狠下心逼自己再次跑起来。他自问，别说接着跑了，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在向大脑传递着疲惫至极的信号，他已经连动都动不了了。

随着剩余圈数的减少，红跑道上几个身影奔跑的速度逐渐加快，看着他们又一次在眼前晃过，周子言闭了闭眼，好像少看一会儿他们就可以少受些苦似的。

体育实在是残忍的运动，周子言恍然地想，这么这么努力之后，我们足够资格，去企盼那份并不确定的回馈了吗？

我们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吧？